漩涡物语

·平安架空大长篇
·前期含佐樱鸣雏,雷,慎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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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姬

 

  “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?”

  春末宁静的午后。鹿丸打开院子的大门,发现从车轩内走下来的正是赴宴归来的邸主,便一路随着他走了回去。

  “看来在右大臣大人家中举办的藤花宴,还是远不及那花见宴啊。”鹿丸调侃道:“想那天的花见宴,公子可真是不醉不归呢。”

  “藤花才不是重点呢。”鸣人冲鹿丸勉强笑了笑:“这场宴会根本就是右大臣在炫耀新婿嘛我说!”

  鹿丸勾起一丝微笑:“毕竟女婿是如此优秀的宇智波,这当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了。”

  “鹿丸,替我泡茶。”鸣人走进厢房里坐下来对他说:“我要醒醒酒。”

  鹿丸转身离开主殿,遣人去烧了水。他分明嗅不到鸣人身上有丝毫酒气。

  鸣人趴在案桌前,闷声闷气的把脑袋埋进衣袖间。摘掉乌帽子后,耀眼的金发便更加肆无忌惮的乱翘了起来。

  他疲惫的合上了眼睛。

 

 

  就算当时抛下了那样的狠话,可鸣人后来还是笑着赴了佐助的喜宴。

  鸣人头一回参加婚礼,就赶上了自己至亲好友的婚礼。那样的场面叫人至今难以忘怀。佐助挽着新嫁娘踏出厢房的那一刻,鸣人的视线便再无法从他身上脱离。好一对壁人呐——佐助一身黑灰层叠的庄重直衣,将他的挺拔俊朗展现得一览无遗。黑色的羽织上,那由先皇赐予的团扇家徽红处夺目,白处耀眼。而新嫁娘身着绣有祥云图案的华丽红装,使双颊上羞涩的绯红显得更加喜悦了。

  大概是婚礼的两位主角这辈子最幸福的模样了。可鸣人清楚,佐助是不那么快乐的。佐助的笑容由始至终都不那么真切,让人感到模棱两可,隐隐有些寒心。

  觥筹交错间,佐助携着他的新娘走到鸣人身边,只简单打了个照面,便叫他按照礼节敬上一杯酒,象征祝福。鸣人望着他因被众宾客强灌而酒醉醺然的脸,原本就晓得他酒量差,此时更是舍不得再火上浇油敬他一杯。

  名叫樱的佐助的新娘也劝他别再勉强。可佐助却不肯,口中声声“之上”、“之上”的唤着她,她便又柔软得失去了一切劝阻的力量,只得搀扶自己的夫君,纵着他步履摇晃的一桌接一桌的喝下去。

  鸣人百感交集,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佐助总不给身边关心他的人留有任何余地。鸣人想,他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佐助而感到难过。

  后来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怎么回到了家。并没有喝什么酒,身体却感觉十分疲惫。

  这种沉重的状态,原本已经消失,可今日——离婚宴已过去将近两个月的藤花宴上,鸣人在右大臣家中见到以女婿身份出席的佐助,再次感到了胸口像被重物压迫般沉郁。不明缘由。

  “喏,茶来了。”

  鹿丸为他斟上一杯茶。鸣人这才把头抬起来,端起茶杯“咕咚咕咚”的喝了个一干二净。

  “谢啦,鹿丸。”

  “这是怎么了?”鹿丸问:“总是显得这样怠倦。”

  鸣人自己重新将茶杯斟满,长叹一声:“最近,偶尔会想起父亲和母亲啊我说。”

  与牙一样,作为从著袴之后便一直追随着鸣人的侍从,而今已成为了友人一般的家臣,鹿丸对于鸣人的身世,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。鹿丸忽然感到气氛变得沉重,便坐到了他的对面,算是愿意听他的倾诉。

  “虽说自打有记忆以来便从未见过双亲,可从前听桐壶娘娘说起,父亲是个才华横溢的贤能之人,又是先皇重用的良臣;母亲则是远域名门望族的女儿,是个贤淑聪慧的美人。”鸣人望着屋外西沉的霞光,扬起微笑:“那时候还小,听着也不觉得丝毫难过。如今想想,倒真想见上一面啊。”

  “宇智波已娶了妻,而你却仍是孤家寡人。”鹿丸也随着轻叹:“从小相伴的友人,如今也不能再去随意打扰了。因此才会感到寂寞孤单吧。”

  “有道理。”鸣人抿了一口茶。茶叶抵到舌尖的滋味略略苦涩。“或许、我也是时候该成家了。”

  鹿丸对此表示赞同。“的确,你也赶紧给自己寻位如意的之上吧。”

  鸣人轻叹一口气。鹿丸见状,继而补充道:“身为当朝五品官员,且又是公卿后裔,愿意嫁与你的贤良女子,决不比仰慕宇智波的要少。”

  他顿了顿,声音稍微低了些许:“就连我这样懒散贪闲的低微之人,很快也要成亲了啊。”

  “你要成亲了?”鸣人一下子兴奋起来:“快从实招来,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说?”

  “……家里人的安排。”鹿丸眨了眨细长的双眼,墨色眸中一贯的慵懒此时更是肆意的流显出来:“听闻是远房亲戚的家女,是个擅于料理家务的女子……母亲说,非得是这样的女子方能治得了我的懒性子。可娶亲这种事情,光是听起来就足够麻烦了。”

  “不管怎么说,还是要恭喜你啊,鹿丸。”鸣人拍了拍他的肩。

  “得了。”鹿丸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:“我还因此需向你告假几个月呢。这宅邸里的大小事务就得麻烦牙了。”

  鸣人被这喜悦的气息所感染,心情舒畅了起来:“你便放心娶亲去吧,待哪天我也寻得心仪的姬君,咱们这东三条院里,可就有你操心的啦!”

 


***

 


  当鹿丸再次回到东三条院的时候,已经是秋天了。他再三来信说自己须得打点好家里的琐事才能回来。这不,让鸣人苦苦等了整整一夏——鹿丸那家伙怕是故意要躲在家里避暑,待到这秋风盈盈的时日,才终于决定动身。

  鸣人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,便走到院前去迎他。鹿丸恰好夺门而入。仅是几月未见,他脸上那老气横秋的样子便又是翻了个倍。

  “我回来啦。”

  一如既往懒散的声音。鸣人咧开嘴笑了,搭上他的肩膀:“你可真是让我苦等啊!明知道牙打点家里事情没有你细致,还非得拖这么长时间。”

  “所以我这不回来了啊——”鹿丸也不禁笑了。他微微挑眉,从腰间抽出一柄折扇,随手扇了扇,流露出十分惬意的表情。

  迎面而来带有香气的风让鸣人很是意外:“这是哪来的啊、鹿丸?”

  “啊……这是贱内手鞠制作的香扇。”

  鸣人左右打量了一番那精巧的扇骨:“居然还有香气……”

  “手鞠的家族世代制扇。”鹿丸这么说着,望着手中的扇面:“虽然是个低微而且麻烦得要死的功夫,可光是看着倒还挺有趣。她得性情纵然不像公子常见的那些姬君般温顺,但朝夕相处起来倒也无妨……”

  “你是在炫耀吗?”鸣人佯作生气,把鹿丸丢在长廊上,自己快步走回了厢房。

  “你便权当我是炫耀好了。”鹿丸朝厢房叫道:“觉得委屈的话,何不自己寻个心仪的之上呢——临走之前我就向你嘱咐过了。”

  怎么可能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?鸣人默叹。鹿丸不在的这些日子里,他的生活照旧,天天繁忙奔走于事务之中,就连仅剩的一点点悠闲时光也全数丢进了自家院子里——和粗心大意的性格全然相反,鸣人向来喜欢照料些花花草草,因此院里四季都有花草相伴。

  这一年,鸣人见过最多的女性,大概就只有宇智波家的樱之上了。虽然不敢再去过多的打扰佐助,可鸣人仅仅与那女子见过几面,便也在交谈之中与她成为了友人。虽说樱看起来是个端庄贤惠的主,可有的时候聊至欢处时,毫不遮掩的大笑的样子,完全不像个淑女。

  静若处子,动若脱兔。不过这样的女子倒也活得不拘束。鸣人想,可佐助真的会喜欢上这样的女孩子吗?

  他连忙摇了摇头。樱已经是佐助的之上了,自己哪应该再有这么多奇怪的念头呢?

  说到底,这场婚姻就是以幸福为代价来换取利益荣华的一场可笑的戏码。

  鸣人暗暗的想,无论如何,自己都不能踏上这样的道路。虽然自己无法挽救佐助,可至少还能选择不让自己犯下同样的错误。

  鹿丸倚着箦子边的廊柱,来到了鸣人面前,顺手将折扇别回了腰上:“我离开了这么久,公子就真没看上哪家的姬君?”

  鸣人诚实的点了点头,换来鹿丸“啧啧”两声无奈的轻叹。

  “公子在藏人所里的长官日向宁次有一妹,正值妙龄,可谓是大家闺秀。公子从没听说过吗?”

  “倒是有所耳闻,”鸣人说着,目光瞥向别处,挠了挠后脑勺。“从前呆在宫里的时候,那位姬君还曾给我递过和歌呢……”

  “……然后就晾着这大好的因缘?”鹿丸不禁感到有些咋舌。怎会有人无视拥有此等家世的姬君的求爱?

  “哪里是我不留意了?”鸣人长叹一口气:“当年那封和歌还没出日向家的门,就被宁次给拦了下来。你可不知道,日向君是出了名的疼爱妹妹,就像猛禽护着雏鸟似的。藏人所里有好几位同僚企图通过宁次来认识他妹妹,可是全都被宁次严厉的回绝了——我跟几个同僚都开玩笑说,将来日向君肯定得娶自己的妹妹为妻呀!”

  鹿丸耸了耸肩,转而换了个话题:“那么,宇智波君近日如何?有了如此高贵的之上,怕是要一路飞黄腾达了吧。”

  “可不是么,”鸣人望着鹿丸,无奈的抿了抿唇:“今年司召,他可是在右大臣的举荐下连晋了两位呢。真是羡煞旁人啊我说。”

  “公子你呢?”鹿丸问:“这回司召有否加官进爵?”

  鸣人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向鹿丸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没有是没有,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?只要我不闯祸,大家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一起,不就够了?”

  “还真不像你从前拼命追赶宇智波时满腔热血的样子呢。”鹿丸微微勾起了唇角。

  鸣人并未辩解,只是垂下脑袋略略轻叹,继而又再次面朝阳光抬起了脸庞:

  “佐助说,我要走的路和他不一样。现在若是再要和他一决高下的话,那么我选择用未来的幸福来做较量。这样我不就稳赢了嘛,只要不学他,偏娶了自己不喜爱的姬君。”

  “无论如何,只要公子过得好,我们这些家臣也没有不高兴的理由啊。”

  鹿丸这么说着,又顺手掏出了折扇。鸣人连忙跳着脚挥手制止他。鹿丸只好笑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换做轻抚衣袖作罢。

 


***

 


  隆冬之时,又是一年新岁来临。新年朝贺过后,打算再睡个回笼觉的鸣人刚掖好被角,便被牙一把从榻上拽了起来。鸣人打了个哈欠,不顾牙焦急而欣喜的神色,倒头又扎进了被窝里。

  “公子可别再睡了,快起来看看这张请柬吧!”牙急得把手上的请柬直往鸣人脸上贴。

  请柬上所沾染的异样的香味涌进鼻尖,使鸣人眼前一亮,从床榻上坐了起来。这并非冬季所常用的清香黑方,而是一种极为强烈的香气,低沉而浓烈,明明调性沉重,却又使人无法抗拒。

  “哪来这么重的香气?”鸣人接过牙递过来的那张请柬,疑惑的问道。如此名贵的香料,可不是自己家所能消耗得起的。

  “这是从左大臣大人差人送过来的请柬,”牙解释道:“左大臣大人邀请公子去参加明日的新年贺宴呢!这种达官显贵云集的盛会,想必是日向君在左大臣面前美言了一番,公子才能获得邀请的吧?”

  鸣人草草的翻看了请柬,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“看来我去年还是小有成绩的嘛我说!”鸣人抓了抓后脑勺,脸上浮现出自信的笑容:“虽然今年在司召上没能获得举荐,可是能够得到长官的邀请,我也就不计较这么多啦!”

  “公子稍微惦记着点左大臣家的姬君啊……这件事鹿丸都跟我说了好些遍了。”牙见他重点全然放在了被认可的喜悦上,忍不住提醒道。

  “那得看缘分了。”

  鸣人爬起来,迎着冬季的寒风,不禁打了个寒战。牙连忙替他披上一件外衣。只听鸣人慢慢悠悠的接着说:“反正像巴结高官啊、攀附显贵什么的,我可是做不来。”

  “行、行,全听公子的……”牙拍了拍他的后背,一声轻叹。鸣人噗嗤笑了,望着他转身拉起御帘的身影,又看了看手里的请柬,将肩头披着的冬衣往身上裹了裹紧。

 

 

  翌日傍晚,鸣人来到了左大臣的宅邸。被邀请赴宴的高官数不胜数,鸣人身处其间,不免感到自己身份之低微。

  “鸣人君,你来了。”

  宁次身着绣有仙鹤图样的素色狩衣,朝鸣人走了过来。

  “啊、日向大人……”

  “今天是家宴——既然都邀你来家宴了,你还生疏什么?”宁次那双紫灰色的眸子微微漾着笑意:“直呼宁次即刻。”

  这还是头一回见宁次的家常装扮,也难得看他展现笑颜,鸣人一下子放松了不少,应了声“宁次君”,便露出了释然的笑容。

  “快进来吧,宴会已经开始了。”宁次领着鸣人向厅内走去,忽然转过身来对鸣人嘱咐道:“——对了、父亲大人想要见你。”

  鸣人不禁瞪大了眼睛:“令、令尊贵为左大臣……怎会想要见我……”

  “父亲大人说,他与你的父亲是旧友。”宁次解释道:“当年的那场大火……他深表惋惜。”

  鸣人缓缓点了点头。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

  “因此父亲大人也常让我多关照你。”宁次回头来望着他:“虽然我并未这么做——以你的能力,也不需要我在你身上多下什么功夫。你说是吧?鸣人君。”

  鸣人闻言,连忙俯身一拜:“多谢日向大人抬爱……”

  宁次不禁轻叹:“不是说好直呼名讳了吗?”

  “……是!宁次君。”

  一时间还难以适应这样一个摒除了往日严肃的、温和有如兄长般的宁次,鸣人连忙改口,紧随他身后,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殿之中。

  绘有墨竹图样的屏风环绕着厢房的四周,烛光恰到好处的从屏风边铺洒进来,柔和宜人。这般布置着实显示出了邸主高贵的身份以及清雅的品味。鸣人目不暇接,心中默默感叹。

  “父亲大人,这位就是鸣人君了。”

  被唤到了名字,鸣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了回来。只见宁次微微俯首,向面前一位同样黑色长发、有着紫灰色瞳仁的中年男子说道。

  “是鸣人啊。”

  那中年男子本在与身旁的官员饮酒,听到宁次的话,便停下了举杯的动作。他微笑着,细细端详起鸣人。被这么打量着,鸣人难免感到有些拘束。

  这位想必是宁次的父亲了。鸣人连忙俯身作揖:“参见左大臣大人……”

  “不必多礼了。”日向日足拍了拍鸣人的肩膀。鸣人一惊,扬起目光,正好对上了长辈那温厚的目光。

  “你的父亲——也就是水门君,生前与老夫是至交啊。”日足望着鸣人那与水门相似的脸容,不禁慨叹道:“一晃十八年过去,你也成长为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,若是水门君与玖辛奈之上在天有灵的话,想必也会十分感动……”

  鸣人点了点头。若是父亲母亲仍然在世的话,自己的生活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吧。

  “不提这些旧事了。”日足摇了摇头:“这大好的新春时节里,还是来谈些愉快的事情吧!”

  “是。”鸣人笑了,端起酒壶斟上两杯温酒。“在下作为晚辈,敬您一杯。”

  “现如今真是后生可畏啊。”日足接过鸣人端来的酒杯,举杯饮尽。他看了看自己的长子,又看了看鸣人:“这日后便是你们的天下了,老夫还真是不甘心啊。”

  “父亲大人这是什么话?”宁次的语气里略有些责怪的意味:“吾等晚辈还需多加磨砺,才能达到父亲大人的期望。”

  “宁次君所言极是。”鸣人认同道。总是听闻父辈那一代纵横朝野,替先皇出谋划策,当真是道难以超越的巅峰。

  日足闻言,冲鸣人扬手轻笑:“与宁次一同坐到老夫身边吧。与你们相处一起,老夫也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啊!”

  “那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说。”

  托父亲的福,左大臣大人真是为容易相处的长辈。鸣人兴冲冲地来到了离日足极近的席位上,心中余有的一丝拘谨也统统烟消云散了。

 

 

  两个青年陪伴着左大臣与许多当朝高官侃侃而谈,聊到政事时,鸣人看法也得到了不少赞赏。歌舞伎献上的舞蹈与乐曲迷乱了眼耳,一杯又一杯温酒下肚,鸣人感到全身都轻盈舒适起来。一些疲倦与忧虑伴随着酒香蒸发不见。

  夜已尽深,宾客们纷纷前来向日足道谢作别。人声逐渐稀少。终于,整个大殿之中,只剩下了酒过三巡的三人,仍然在兴致勃勃的举杯对饮。

 

 

  “父亲大人、兄长大人,时候已经不早了……”

  在朦胧的烛光中,鸣人闻声定睛一看,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屏风后面小心翼翼地膝行而来,在日足身边轻轻屈身跪下,有些担心的提醒道。

  那个女子虽是背对着鸣人,可鸣人的视线仍被她深深地吸引住了——

  以墨绘出的竹子在屏风上鳞次栉比。月光潜入厢房内,细辉宛若银箔。跪坐于面前的那个背影,穿着层层叠叠的浅玄色十二单衣,兰草颜色的衣带垂散在榻榻米上,烛光昏暗,显得端庄持重,不失华丽。低垂的后领被如绢如绸的长发微微遮挡,从发隙间露出的雪白脖颈,仿佛稀有而精致的象牙。

  “细竹辉夜姬……!!”鸣人惊异的叫出了声。

  女子转过身来。一双漂亮的、玄灰色的眸子迎上鸣人热烈的眼光,连忙羞怯地移开,一丝绯红迅速攀上了她的双颊。

  “辉夜姬?”见他痴痴地唤着,宁次不禁笑了:“鸣人君、你可看清楚了,她可不是细竹辉夜姬啊。”

  “看来你真是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,”

  日足欣慰的抚了抚那女孩子的长发,又看了看一脸疑惑的鸣人:“这是老夫的女儿,名叫雏田。”

  鸣人这才回过神来。这位美丽有如辉夜姬的姬君,便是不知多少人望尘莫及的日向家长女。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,目光仍然久久的停驻在雏田身上。

  “这位便是漩涡鸣人了。”日足向雏田介绍道。“你应当是知道的吧——还记得你幼时不知鼓起多大的勇气,写了和歌差人送进宫里……”

  “快别说了……父亲大人……”雏田把脸容低了下去,额发遮住了她羞红的脸颊。一提起这件事,连宁次也躲闪起来。当年,正是这个把妹妹疼之入骨的小小少年,几乎任性的把写有和歌的信笺通通拦了下来,还闹出了不小的洋相。

  “鸣人,你可听见了吧?”日足意味深长的扬起微笑:“老夫这个女儿啊,可是从小就仰慕你了。”

  “在下对于雏田姬君也是早有耳闻……今日能够见面,是在下的荣幸。”鸣人连忙回答。

  “还从未有人称赞过雏田像辉夜姬呢,”日足扬起了嘴角:“鸣人还是头一个。”

  “因为在下曾做过一个初梦,”鸣人解释道:“初梦之中所见的那位美人,背影形貌有如辉夜姬,与雏田姬君甚是相像……在下将这个梦境拿给阴阳师去解,那位阴阳师说,在下梦中所见的美人,将会是陪伴在下度过余生的伴侣……”

  “这是请婚吗?”宁次望着自己那早已羞涩到不知所措的妹妹,用手撑着脑袋,微微蹙眉向鸣人问道。

  “这可真是个好梦啊。”鸣人还没来得及作答,日足便连连点头:“看来你与小女的缘分不浅。鸣人,老夫将雏田许配与你,你可愿意?”

  “这……”

  鸣人一时愣住了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,他在讶异之余,心中却也萌生了淡淡的惊喜:“日向大人、此话当真……?”

  “那是自然,你既是水门君的儿子,那么老夫必定是要更加偏爱于你的了。且就算不谈及你的父亲,你也是个十分出色的年轻人,将家女交付与你,老夫当然放心。”

  日足斟上一杯酒,端了起来:“若是应下了这桩亲事,便喝了老夫斟的这杯酒吧。”

  鸣人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雏田。雏田并不说些什么,只是谨慎的用袖口遮住了半张俏丽的脸庞,看起来是依顺了自己的心意,早已在心中默许了父亲的决定。样子看起来分外乖巧可爱。

  梦中的那个场景,那位光华溢彩的辉夜姬,终于踏入了自己生命的轨迹。可鸣人内心深处是如此平静——这就是遇见命中注定的佳人的感觉吗?

  鸣人来不及疑惑那么多,双手接过了日足举起的酒盏。杯中清酒倒映着自己的脸容。鸣人仰起头将之一饮而尽。

  “雏田、作为兄长……愿你日后与鸣人君白头偕老。”宁次望着雏田,眸子里温和流转,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  “那么就这样定下来了。”日足难掩心中的欣喜:“择吉日便让你与雏田成婚吧!”

  雏田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望向鸣人的勇气。她小心翼翼的抬起眼,发现那个自己从幼时便惦念了不知多少年的男子,现在正爽朗的微笑着,用一双清澈如水的蓝色眼睛凝望着自己。

  或许鸣人君是命运给自己最高的赏赐了。雏田在心里偷偷的想,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泪来。

  “别、别哭啊我说……”鸣人见状,慌张的走上前安慰道。“姬君若是觉得委屈,在下决不会勉强……”

  “不是的……”雏田连忙揩掉眼角的泪水,声音轻得像鸟雀振翼时掉落湖面的翎羽。“我、我很开心,真的……很开心……”

  “这真是缘分使然啊。”日足不禁感叹。

  鸣人即刻俯身拜下:“多谢日向大人……”

  “现在你我已是一家人了,何必拘礼?”日足笑着将他扶了起来:“今后、便可与宁次和雏田一样,唤我为父亲了。”

  这种家族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,鸣人不禁有些手足无措——然而顺着旁人的话语推进下去,却也一切顺畅。他人生中第一次将谁唤为“父亲大人”,不由得心头一紧,眼眶都发烫起来。

 

 

  是夜,大雪纷飞。踏雪进了家门,没有惊扰鹿丸和牙以及家仆们的好梦,鸣人回到自己的厢房里,悄悄地点了灯。回忆起雏田的姿容,他望着攒动的烛光,低声的笑了起来。

  终于也能像佐助一样,即将拥有一位属于自己的之上、拥有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归宿了。鸣人忽然想起了佐助,想起他将请柬递给自己时那副漠然的样子,想起他在婚礼上并不幸福的叫唤着“之上”的声音,想起他为了复仇而拒绝自己心意时冷酷的表情。

  ——佐助娶了右大臣家的姬君、而自己则与左大臣家的姬君成亲。这下子,联姻再也无法成为弘徽殿太后玩弄政治的手段了。

  不曾想自己无形之中竟也帮上了佐助的忙。忽然意识到这点,鸣人长叹一口气。真是福气啊——至少他不是为了步步高升才迎娶雏田姬君的。

  渐行渐远。所谓之“渐”,便是这般不行于色,悄无声息的。

  “佐助,我要比你幸福多了啊……这可怎么办呢?”

  两个人之间的较量,似乎从一开始就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。原本应该洋洋得意的鸣人,此时此刻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
  然而,沉重很快也被欣喜所淹没匿迹。

  “父亲,母亲。”鸣人将双手按在胸口,自己也感受得到来自胸口的安稳的心跳。

  “我啊,终于找到那位陪伴终生的辉夜姬了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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