漩涡物语

·平安架空大长篇
·前期含佐樱鸣雏,雷,慎入
·缓慢修改更新中

世涉

 

 

 

  今日午间,紫宸殿一扫往日上朝时的肃穆庄严,众位达官贵客齐聚于此,座无虚席,御帘另一端的虚空正是这场盛会尚未开始的象征。

  “今日的两位主角,可都是相当优秀的孩子啊。”

  左大臣日向日足对身边的右大臣春野兆说。

  “日向大人所言极是,”春野兆附和道:“二皇子——不、现在已经被称作宇智波公子了。即便被降为臣籍,可究竟还是有吾等常人不可及的才俊啊。”

  “今日这元服之礼上,宣告成人的还有已故太政大臣家的公子。我倒想将家女嫁与他,以保日后荣华呢!”日向日足半开玩笑的说。

  “那大人何不将千金嫁与宇智波公子或春宫殿下?”春野兆挑眉问道。

  日向日足笑了笑:“在后宫生存岂是那样容易的事。况且水门君生前与我私交甚好,我倒是更情愿小女过些安稳日子呢。”

  春野兆正要开口之际,大殿的御帘被谁人抬手撩起,眼瞧着走出了一个端丽的少年,漆黑的眼眸与发,身着浅葱色的朝服,眉宇之间若有若无的潜藏着一丝高傲的气息。

  在座诸位纷纷安静下来。

  在他身后,又一袭浅葱色闯入视线。金发的少年动作伶俐,替走在前面的少年抚平了衣角的一丝皱褶,蓝色的眼瞳中满载爽朗与期许的笑意。

  两个少年端正的跪坐在大殿中央。一旁的宾客们低声细语起来。

  “那位金发少年,可是漩涡公子?”春野兆问日向日足道。

  日向日足点了点头。“面容与其父甚是相像……真是光阴似箭,水门君辅佐朝政竟也是那么久远的事情了。”

  这时,桐壶天皇由侧殿缓缓走出,身影出现在御帘之后。诸臣纷纷行礼拜下。

  “众位请起吧。”桐壶天皇道:“今日还要请诸位共同见证这两位新晋殿上人的成长。”

 

 


  自桐壶更衣去世后,佐助因失了在宫中立足的后盾,于十二岁那年由皇族被贬为臣籍,赐姓为“宇智波”。同年,作为天皇的长子,鼬被册立为春宫。

  佐助仍获准伴驾御前,但为人却比幼时要独立冷漠许多。从六岁起初通学问,时至今日,凭借着天赋与刻苦,已是才华横溢且鲜有人及的存在。纵然是寡言了些,但却并不妨碍他愈发俊美清秀姿容,终于出落成了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年。

  而袭承了父亲爵位的漩涡鸣人公子,则依然跟随在他的身边。虽说与已故的太政大臣波风水门十分相像,却硬是在那温润间添了几分顽戾之气。

  自此,两人已是十五岁的年纪。今日便终于迎来了象征着成人的元服仪式。

  桐壶天皇看着春宫踱下台阶,为两个少年戴上了冠帽,回到殿上。只见鼬手持卷轴,代替天皇宣读赐予的官职及宅邸。

  “谢陛下。”

  两位少年接旨,异口同声道。鸣人不忘欣喜的斜瞟身旁佐助一眼,却发现佐助的目光直直的逼向大殿上御帘后一身华服的女人,满含刀刃般的敌意。

  鸣人只好无奈的撇了撇嘴。

  陪伴在天皇左侧的弘徽殿女御回敬了佐助一个轻蔑的眼神。那是与望着桐壶更衣时别无两样的目光,甚至更添了几分得势的嚣张。

  回到了父皇右侧,鼬望着下方的两个少年,轻声叹息。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。自佐助的生母去世之后,佐助对待兄长也尽失了从前那份依赖之情。纵使是坐上了春宫太子的位置,鼬也只感到无奈与歉意。

  被禁锢在名为“宇智波”的牢笼里,佐助在沉默之中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辛酸与痛苦。

 

 


  将近半日的仪式结束后,午后时分,鸣人安顿好自己东三条院的家臣,便兜兜转转来到了二条院。只见二条院里家仆忙碌着,邸主正坐在箦子前欣赏着院子里初开的野花。

  鸣人飞奔过去,坐到了他的身边。

  “先前的挑衅太过头了吧我说?”

  佐助只是注视着亭前的花丛,仿佛是要任由对方的话随风散去。良久、他才开口回道:“……我怎么知道。”

  是因为终于长大成人离开了那所皇宫的缘故吗?鸣人见他此时心情似乎不错,索性跟他开起了更多的玩笑:“是啊、你是瞧不见,你那眼神可真是能把弘徽殿娘娘给活活瞪死呢!”

  佐助闻言,旋及将那目中的温和收敛了三分。“要真能把她瞪死,那她可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呢。”

  不小心又勾起那伤心事了。鸣人想着,连忙岔开了话题:“话说回来,佐助,从今日起我们可都是大人了呢!”

  佐助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。鸣人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道:“那……你可有心仪的女孩子么?是哪家的姬君啊?”

  “没有。”佐助摇了摇头。

  鸣人对这个回答着实是吃了一惊:“骗人的吧?早在宫里就有好多殿上人家的姬君仰慕你,有些胆大的还拜托着女房给递了情书,才貌兼备的不绝在少数,你怎么会一个都瞧不上呢?”

  复仇之人的心思怎会放在女子身上?自从被贬为臣子的那一天起,成为人上之人就成了佐助心中唯一的愿望。他斜瞥了鸣人一眼:“说没有就是没有。我还有更远大的理想。少在我耳边聒噪。”

  鸣人不满的回嘴道:“像你这样薄情寡意的,小心将来没有女孩子愿意嫁给你呢!”

  “比起嘲讽我,倒不如去顾及一下自己吧。”佐助冷笑:“想那回左大臣大人家的姬君本有诗签要送给你,却硬是被她兄长夺去了。说是你脸上那六道猫须似的胎记显得为人不老实,不宜交往呢。”

  “你怎么把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楚啊我说!?”鸣人急得直跳脚。

  小孩子的顽性尚且还保留在少年的心灵之中。佐助见他因气恼而蹦出了口癖的滑稽样子,说着说着不禁菀尔,扬起了一丝细不可见的微笑。

  意外的见他笑了,鸣人也跟着扬起了嘴角。佐助的笑容仿佛是炎炎夏日里见一汪清泉般滋润心田。鸣人一向喜欢他毫无冰冷戒备的笑颜。

  “佐助、佐助!”鸣人拽了抓他的衣袖:“到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准先我一步娶妻啊!”

  “……凭什么?”佐助不解的望着他。

  “唔……”鸣人仰起头望着天空。皇宫之外的暮色天空似乎更加清澈悠远。“不知为什么,要是佐助比我更先找到心仪的对象,总会感觉很不甘心啊。”

  “连这种事都要跟我一较高下么?你这家伙。”佐助轻嗔。

  被这么一问、鸣人反倒乐了。他抓了抓后脑勺:“那是自然!我可是什么事都不想输给你呢!”

  “随便你好了。”佐助站了起来,往寝殿里走去。留给鸣人一个背影:“时候不早了,明日还要去卫府去报道,你也要去藏人所。早些回去吧。”

  “说的也是……”鸣人有些不舍的点了点头。“那么我暂且告辞啦。”说着便往院门口走去。

 

 


  两座宅邸相距并不太远。鸣人返回到自己宅邸,坐在屋里,对于成人后的未来的期盼忽然更加强烈了。与佐助的宏图大志相比,只有安于现状这样平凡的想法的自己,似乎完全无法与他相提并论。

  要开始为新的生活做准备了。鸣人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,正想着去佐助的厢房里把他唤来,脚步却忽然止住了。

  从今日起,就要与佐助分开居住了啊。

  看着渐渐向晚的天空,又打量一下陌生却也华丽的新居,一时间鸣人的心里空荡荡的。不过这间居所终有一天会被令人欣喜的事物填满的吧——鸣人转念一想,不禁微笑。

 

 

 

***

 

 


  “佐助,官升近卫中将,恭喜啦!”

  鸣人骑在马背上,一手牵住缰绳、另一只手稳了稳背上背着的弓箭,笑着对佐助说道。

  “你也晋升藏人少将,同喜。”佐助平静的说。

  近位中将对于佐助而言,离心中足以撼动江山的位置还相差甚远。然而作为一个初涉官场的年轻人,佐助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能得到这样大的晋升,他本就高贵的出身是其中一个原因,但这更是因为他出众的能力与兢兢业业的努力。

  鸣人也以佐助为对手,一路追赶,成为了一名藏人少将。虽不如佐助的官位来得高,但对于这段时间的努力来说,也算是小有成就了。

 

 

 

  岚山仲秋。树林里,漫山遍野皆是夺目的朱色。纵然这秋风飒爽,也盖不过两个少年的英气勃发。

  如今正是狩猎的好时节。趁着司召升官过后喜悦的余韵,鸣人约上佐助,来到了远郊山野的林子里狩猎。

  两人骑着马在树林里走走停停,比起狩猎的目的,在没有寻找到任何猎物之前更像是在漫步。

  “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鸣人望着佐助的侧脸问道。

  “还好。”佐助简短的回答。

  “是么?”鸣人轻叹。“那就好。”

  这半年来,佐助因是天皇近臣,需时常侍驾宫中,所以总是不得空闲。鸣人也不能算是轻松,比起从前在宫里的日子可谓是大有不同了。他几乎没有从事务中抽身去探望佐助的空闲,每每从家仆口中听闻佐助的近况,心中唯有惦记着如何去超越他,才会感到不那么虚空。

  “鸣人,”佐助似乎觉察到他有些低落的情绪,提议道:“看谁先捕到第一个猎物吧?”

  “比就比!”鸣人顿时情绪高涨:“谁怕谁嘛我说!驾!”

  眼看着鸣人一口气冲出去老远,佐助心里默默责怪他的莽撞,一边也扬鞭跟了上去。

  被马蹄踩碎的落叶发出清脆利落的响声,抚过发际的风微凉清爽,沾满了林木的气息。跟随着前方的鸣人,佐助在山中纵马飞奔,一种奇异而舒适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
  鸣人突然勒马停了下来:“快看!”

  佐助顺着鸣人所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那灌木丛中隐约有个什么活物的影子。鸣人瞄住那小小的身影,从桶里抽出一支箭架在弓上,随即拉开了弓弦:

  “佐助、瞧好喽——!”

  鸣人话音刚落,箭便射了出去,却只射到猎物身旁。鸣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野狐,已被惊着从灌丛里敏捷的逃走了。

  “就算在藏人所里做的是文职,可骑射的功夫就能退步么?”佐助见他无功而返,隐约勾起了唇角,不顾鸣人径直挥鞭向前,紧随那狐狸。鸣人小声嘟囔一句,不甘心的跟了上去。

  佐助稳坐在奔跑的马背上,松开了紧握缰绳的手,端起弓箭,瞄准了视线内那逃蹿的灰白身影。

  一箭过去,竟又让它躲开了。鸣人见状偷偷的笑了起来。

  似乎是心里好胜的欲望被鸣人这一笑给勾了起来,佐助策马穷追不舍,眼中仅存的一丝焦躁也沉静了下来。

  “看我的!”

  这时,鸣人抢在他前头又射出了一箭。这回可算是射中了猎物。

  鸣人翻身下马,飞奔过去抓回那只狐狸,洋洋得意道:“看吧佐助,是我赢了!”

  “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。”

  但见佐助双眼微微眯起,指尖上的弓弦紧绷,箭在弦上,接着飞出去一道漂亮的弧线。

  远处,一头幼鹿倒在了树丛中。

  鸣人惊得瞪大了眼睛。佐助径直走向自己的猎物,居高临下的对鸣人开口道:“愣着干什么,还不快帮我把它丢到马背上。”

  “还是这么喜欢指使我啊、你。”鸣人嘴上不满的絮叨着,却已经手脚麻利的帮着佐助将那头鹿捆好在马上了。

  “早知道这样,就该带水月一道来的。这么沉还要自己弄回去。”佐助自言自语道。

  佐助那个名叫水月的家臣,鸣人实在是看不顺眼。初次见他是儿时在宫中,他正在替佐助研墨。望着佐助的绛紫色眸中那股狡黠的气息,分明是个以下犯上的主。还总是要跟佐助贴的那样近,笑时露出那尖尖的虎牙,好像要把佐助给生吃了似的。

  想到这里,鸣人忽然就感到有些生气,也不知缘由,使呼吸都急促了许多。

  “没有他又如何?我帮你背回去!”

  “你又要打些什么主意?”佐助凝眉,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。

  “反正交给我就对了!”鸣人不等他应允,就自顾自的把那头幼鹿搬到了自己的马背上。

  佐助见他这样,也不再说什么了。毕竟都已有所收获,两人便踏上了回程的路。

  鸣人抚了抚鹿的毛皮,赞叹道:“这皮毛真是好!颜色漂亮,大小也正合适。用来制件裘衣是再好不过的了!”

  佐助若有所思的说:“的确,这也将近冬季了。”

  “对啊佐助!”鸣人提议道:“算是犒赏一下自己,找匠人制件鹿裘、给自己冬天御寒嘛!”

  然而佐助却似乎被他这话给提醒了似的,低眉不语。

  鸣人疑惑的问:“想什么呢?”

  “我想、比起自己御寒的话,倒不如献给右大臣。”佐助这样说着,那双漆黑的眼瞳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微光。

  “佐助你、怎么会这样想?”鸣人像是在打量一个从没见过的人一般看着佐助,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。

  也太不择手段了吧?这样做。为了能够尽快获得大官赏识,攀上高位,这在鸣人心中无法登大雅之堂的事情,佐助竟如此直爽的说了出口。

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佐助冷言道,避开了他的视线。“是为了感谢这半年来春野大人的关照罢了。你知道、是他在司召中举荐了我,我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……”

  “佐助,”鸣人似乎有些生气了:“想要尽快得到更高的官位,凭自己的努力就好啊!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?!以你的能力,再高的职位都不成问题的啊……”

  “够了、鸣人。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。”佐助终于重新看向他。上挑的眼眸中,全是冰冷不可触碰的东西。

  鸣人只能闭上了嘴。

  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。一时间,马蹄哒哒踏在宫道上的声音变得异常响亮。

  没一会儿,鸣人像是拗不过他般轻声说:“……我只是认为,你没有这么做的必要……况且你的事情,我怎么可能不管嘛我说。”

  “现在我们各自有了各自的道路。你还是好好管好自己的事情吧。”佐助回答。目光在他身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略过:“我要走的路,跟你不一样。”

  “怎么这么说……?”鸣人不解之余穷追不舍的问。

  “我所要达成的目的,你是不会理解的。”佐助正色道。

  鸣人怎会不明白?在佐助眼里,坐上最高的权位就是他的复仇,不重蹈母上势力单薄的覆辙、而是背负着这样的痛苦走上位高权重之路,就是他定义人生的所有含义。但是就算坐上了至高之位又何意义呢?为了让害死母上的弘徽殿女御垮台,就真的必须走上一个人的道路么?

  鸣人想问却始终也没有问。佐助总会说他不懂,无论他是否真的能够了解。

  “不管你怎么做……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。我会一直追逐你的脚步的我说。”

  鸣人想了好久才这样对佐助开口。这时,已来到了二条院的宅门前。

  佐助望着他异常坚定的神色,轻轻的叹了一口气,眸子里少有的不那样冰冷的感情也渐渐流转起来。

  “知道了。我先回去了。”

  “嗯,下回见。”
 
  丢下他不管这种事情,根本就做不到嘛。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,鸣人目送他回府的背影时,由衷的笑了。

 

 


  然而这也根本无法阻止佐助的行动,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——毕竟佐助做的决定,没有谁能够改变。

  “鸣人,听说宇智波君送了一件上好的鹿裘披风给右大臣噢。”

  大约是十几日后,听家臣奈良鹿丸说起这个消息时,鸣人正在院子里监督着冬更衣的进行。

  “果然是他的作风。”鸣人扬起一个无奈的微笑。

  鹿丸倚在廊柱边望着他:“那么我们是否也……”

  “你说前些日子打回来的狐狸吗?我刚刚才派人给送出去了。”鸣人狡黠的回答,像是故意要逆着鹿丸的心意。

  鹿丸见他早已打好了主意,也不再多说什么,帮着一同打理起了冬更衣的事宜。

 


  “……勿忘添衣。”

  近午明朗的天空之下,佐助轻抚鸣人送来的狐绒围领,一边低声阅着他托人捎来的暖鹅色信签。

  “这家伙……”

  迎着温煦的阳光,他合上了眼睛。双颊温热。佐助忽然间感觉清凉的空气中充满了山吹的殷香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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