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壶
“呜哇——”
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平安京拂晓的天空。
“恭喜陛下！”年轻的女房险些遗漏了跪行的礼仪，三步并作两步、向焦急的天皇禀道：“桐壶娘娘诞下一名小皇子！”
“……桐壶更衣现下如何？”
“母子平安！”回禀的女房垂下头，悄悄望向被御帘遮挡住的方向，面露喜色。
桐壶天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，紧蹙几乎半宿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。厢房内，命妇女房们纷纷走出来恭迎贺喜。天皇喜上眉梢、飞快踱步走进了厢房。
“恭喜陛下又添皇嗣。”接生的产婆小心翼翼地将襁褓奉与天皇。
桐壶天皇来不及细瞧，径直来到了桐壶更衣身边，握住了她沁出汗水的掌心。
床榻上，桐壶更衣的鬓发被汗湿成了一缕一缕，无力地贴在颈上，微微喘息的嘴唇苍白没有血色。
“爱卿辛苦了。”天皇的眼中满含爱怜的望着她。
“陛下……”桐壶更衣勉强牵起一丝微笑：“让臣妾看看孩子……”
桐壶天皇连忙叫人将襁褓凑近了来。初生的婴孩已被清水净身，虽然啼哭不止，但隐隐约约的能够看见他眉目之间日后将渐成俊美的气息。更衣喜极而泣，再无余力坐直去爱抚自己的皇子。
桐壶天皇抱着漂亮的小皇子，眼中满是欣喜。“卿想为他取什么名字？”
“这想来是要由陛下定夺……”
天皇摇了摇头，轻抚婴儿的面颊。“朕说什么便是什么。由卿来决定。”
桐壶更衣轻叹。哭啼的婴儿渐渐安静下来，在父皇的怀里安稳的睡熟了。
“陛下，”桐壶更衣启唇道：“取名为佐助，意为次子……陛下以为如何？”
天皇自言自语般低声呼唤了小皇子的名，旋即微笑：“全部都听卿的。”
“臣妾只是想，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够辅佐弘徽殿女御的皇子，也是他的兄长，使国家更加繁隆兴盛……”
“卿明知道，朕是想立这个孩子为春宫的。”桐壶天皇打断她的话，语气里添了一分强硬。“我们的孩子。”
桐壶更衣欲言又止，眸中浅含着一丝百感交集的哀愁，终于只是缓缓开口道：“……臣妾累了，陛下先回宫吧。”
天皇只好留恋的攥了攥她的掌心。他将怀里的襁褓交给产婆，又再次望了望桐壶更衣的脸容，最终离开了。
“恭贺桐壶陛下又添皇子——”
整个后宫以及皇城内外，都笼罩着喜悦的氛围。
天光渐渐明晰。
***
“陛下，微臣派人在太政大臣宅邸的废墟里寻过了。活下来的……只有那位还不足月的小公子。”
左大臣日向日足跪坐在清凉殿前，向御帘内的桐壶天皇禀报道。
前夜，六条院发生了可怖的火灾。占地四町的宅邸一夜之间通通化作灰烬，可见火势之大。太政大臣波风水门与其妻漩涡玖辛奈及家仆侍女们全部命丧黄泉，无一幸免。桐壶天皇为此一夜难眠。
“那个孩子，是本月初才刚刚出世的啊。”天皇哀叹：“朕没记错的话，水门是打算要将爱子赋予妻之姓，唤他作漩涡鸣人的。”
天皇感叹道。他还十分清楚的记得，波风水门不久前朝拜过后与自己在清凉殿议政之余，脸上流露出的那种初为人父的温柔的神情。
“失火的原因查清楚了么？”桐壶天皇追问道。
“尚未查明。”日向日足微微摇头：“只是听当夜前去灭火的宫兵与女房们说，那火焰煞是诡异。以水相倾却难以扑灭，且焰色发紫。”
天皇蹙眉：“竟有这等怪事？”
“微臣还听闻，有女房在火中看见了九尾妖狐的身影。甚至有人说是公子的降生致使了这场灾难。”
“此话怎讲？”
“曾有阴阳师占卜，太政大臣之妻腹中所孕为不洁之物，若十月怀胎将之诞下，将会引来祸患无穷……”
“一派胡言！”桐壶天皇因愤怒而抬高了语调：“太政大臣为人贤良正直，怎会遭九尾妖狐的诅咒？！”
“陛下息怒……”日向日足连忙拜下身去。
“陛下、您看您，都惊着佐助了呢。”
日向日足闻那柔声望去，御帘内除桐壶天皇的身影外，还有一个屈膝坐在摇篮边的女子的身形。能得天皇如此隆宠伴驾清凉殿、且这般识得大体的，也就只有桐壶更衣了吧。日向日足这样想。
“陛下可愿听臣妾一言？”桐壶更衣晃了晃摇篮，安抚被惊醒的小皇子，接着望向了天皇。
“卿但说无妨。”
“漩涡公子甚是年幼，且又是公卿后裔，眼下为他寻得可靠的归属才是头等大事。”
桐壶天皇点了点头。“那卿以为，有没有好的人选？”
“依臣妾拙见，可将漩涡公子留于宫中，将来继承其父殿上人之位。臣妾可以照顾他以保周全。”桐壶更衣目光温和的凝视着摇篮里的小皇子，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：“且佐助恰巧与之年纪相仿，日后让他们一同作伴也无妨。”
“桐壶娘娘所言极是。”日向日足附和道。
“好。”桐壶天皇稍做思考便做出决定：“即刻便将他接来淑景舍吧。左大臣，尽快处理此事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日向日足禀罢便退了出去。
“爱卿真是菩萨心肠。”天皇转向桐壶更衣笑道。
桐壶更衣微微颔首：“这是陛下的决意，臣妾只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罢了。”
“这后宫之中，唯有温柔贤淑如卿，才能明白朕的心意。”桐壶天皇低声道。看见幼子那可爱秀气的睡脸，心中关于朝政及琐事的烦恼便顿时烟消云散。“佐助生得与卿甚是相似。如出一辙的端丽。”
“陛下又拿臣妾开玩笑了。”桐壶更衣用手中的团扇遮住了脸颊：“看他眉宇间的英气，分明就像极了陛下……”
桐壶天皇微笑而不语，轻轻地吻上桐壶更衣的额头。
秋风清爽，携着庭前桂花的馥香静静地送入大殿中。摇篮里，安睡的小皇子正做着为人不知的美梦。